每年到了二二八紀念日，國家的政治人物總是依其自身立場，談談有關二二八是什麼？然而對大多數的人，尤其是年輕人來說，二二八到底是什麼？其實可以說大部分的人都說不清楚，而這種不清楚可以說是由上而下的，因為很顯然的，這幾十年來我們的政府就是希望人民不清楚，不要說不清楚，就算知道一些事情的，連談論的自由可能都沒有。
自從兩蔣父子來到台灣，實施的各種獨裁統治以及白色恐佈，如果人民連最基本的言論自由都消失，談論政治或是談論歷史便很有可能被當成匪諜，幸運一點的捱過刑求，關到綠島十幾年後才出來，不幸運的直接就槍斃。在這種氛圍下，二二八是什麼，即使到了近二十多年來，很幸運的兩蔣已經死了這麼久，台灣稍為自由民主一點了，一些相關的史料慢慢有機會浮出來，其實仍然是眾說紛紜，莫衷一是，因為詮釋歷史的學者，也常常有政治因素的考量在其中。
這二十年來，我覺得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是，常常聽到國民黨的執政者為二二八道歉，但是問題是：道歉首先就是要說明你是為了什麼樣的事道歉；第二，是誰做的。這兩件事，其實也提不出個說法。問題就是如果你不覺得你有做錯事，那其實也不需要道歉，所以這實在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。
有人說是派兵鎮壓，有人說是派兵平亂，有人說是派兵維持秩序，也有高階將官，甚至以基督徒的身分發誓說，沒有看到有死一個人。那這些道歉到底是哪裡來的？我覺得這背後，顯然就是有人要徹底的模糊化這件事情，想要呼攏過去。
這場屠殺，連當時中國的大學生或是稍有良心的知識份子都未必看得下去。我曾在某篇文章中看到，外省籍、出身上海的名建築師黃祖權先生的口述歷史中提到，他在南京念中央大學時，跟他的同學們就為了二二八事件，集結抗議政府的暴行。
然而，事實真相還是相當模糊……
這是一個基於什麼背景下發生的事情？有人說是省籍衝突，有人說是文化差異，有人說是共產黨介入，有人說美國甚至日本介入，或是政府貪汙腐敗造成的後果。我看了不少談論二二八的書，也看過很多學者用自身的政治立場，先下了一個結論，然後慢慢再找證據的人也不少。
我覺得其實背後有三個關鍵問題。
第一：誰有辦法調派整個師的軍隊來台灣鎮壓（他們說是「綏靖」）？以我的理解來說，其實有這個權力的人大概就是那一、兩個人。
第二：為什麼台灣的各界菁英，像是畫家陳澄波、哥倫比亞大學博士林茂生，一大堆人被抓去槍斃，他們到底做了什麼事？他們是亂民嗎？還是這已經演變成一場有計畫屠殺台灣菁英的行動，藉以殺雞儆猴？
第三就是我覺得國民黨在做這件事情之前，大概「完全」沒有想到他們有一天會在中國大陸兵敗如山倒，一群人全部逃難來這個他們曾經實行屠殺的島嶼，並且還得在這裡待到了現在……。這下可尷尬了，因為人數上自己只是少數而已，又要用少數統治多數……種種因素之下，只好一連串再繼續接著施行白色恐怖，只要大家變笨，變呆，變的不會思考或是不敢說話，把日本統治下殘留的那一些源自西方較進步的，較文明的理性思考的種子給摧殘殆盡，只為了要強化自己那其實脆弱不堪的統治合法性，無疑的，國民黨成功了，這也造成了五十年來台灣文明的停滯不前甚至大倒退的惡果。
在這裡我想推薦一篇約十多年前，歷史學者林衡道老師在中研院近史所做的口述歷史中，提到有關二二八的回憶，這是我到目前為止所看到最好的一篇文章之一。林老師在二二八時是當事者之一，除此之外，他擁有相當強的觀察、見解和超強的記憶力，另外，他可以說擁有台灣、中國和日本三方的文化背景（註），這有助於他在了解和解讀這整件事上，能夠保持某個程度的超然。
他同時在這篇文章中，以朋友所說的話來為二二八事件下了一個結論：
「那些已經文化進步的人，被文化落後的人統治所產生的悲劇。」
以下是中研院近史所的連結，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：
※林衡道先生訪問紀錄（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，陳三井 許雪姬 楊明哲 著）
【註】
林衡道老師出身台灣首富板橋林家，台灣最後一位貴族，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台灣人，對台灣文化非常了解。他從小在福州長大，家裡可以說是福州最有權勢的人家，他的祖母的哥哥是內閣學士陳寶琛，宣統皇帝的老師，每年他的祖母生日，宣統都要送禮物祝壽。家裡祖先曾任柳州知府，這些背景讓他對中國文化也有相當的了解。另外，他除了生活在日本統治下的台灣，同時畢業於日本東北帝國大學，對日本也相當了解，這些多重的文化背景，對他在解讀二二八事件上，會有相當大的幫助。
另外，林衡道老師因為出身權貴，二二八事件發生後，因為國民黨開始有計畫屠殺台籍菁英，他也在外面逃難了半年，這是他跟二二八的一些連結。
留言列表
